周问和谭枫一起漫步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，瑟瑟的冷气灌进鼻腔，让人觉得头脑都清醒不少。街上果然都是穿着喜气洋洋的衣服的人群，可惜没有鞭炮声。周问紧紧拽着谭枫的手臂，生怕他乱跑。
“姐，姐！抓得太紧了！”
“噢，不好意思……”周问连忙松了松劲，忍不住喋喋不休地吐槽起来，“我带你出来，压力可是很大的，万一被舅妈知道我陪着你不务正业，我就完蛋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用我的零花钱给你买零食！”谭枫很快想出了一个他觉得十全十美的办法，“我给你买好吃的，你多带我转转，回去我妈要是发现了，我就说是我强迫你陪我的……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！”
“那好吧。”周问精明地笑了，“为了防止你反悔，咱们现在就去买零食。既然你都这么说了，我今天必须要狠狠地诈你一笔。”
“喂，姐姐！”
等到周问带着玩疯了的谭枫回到家，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。周问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，却听见屋里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声，一时之间在原地愣住了。
“怎么了，姐？”谭枫一面问，一面也凑到门边听里面的动静，“是姑姑来了？”
周问没说话。她早知道母亲会来，但的确还没有做好准备。可是，此时已经不容她做什么准备了。因为谭枫已经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开了门，门里面，原本正坐在沙发上谈话的母亲和舅妈都回过了头。
“文文，枫枫。”
母亲站起身，将两个人迎进来。她没有问他们出去做什么了，倒是舅妈，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，那责备的眼神更多地落到了周问身上。谭枫显然也察觉了这种状况，幸好，小孩子有良心，他立刻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。
“是我硬要姐姐陪我出去买零食，姐姐才带我去的。而且，我们也没有随便乱花钱……”
舅妈眼中的责怪少了一些。周问看在眼里，松了口气，将装满零食的袋子放进厨房，走出来和母亲面对面。一时之间，两个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。谭枫耐不住这样的氛围，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：
“姑姑，姐姐，怎么不说话啊？”
“啊……没事的。”周问回过神，推着谭枫的肩膀，递给他一包薯条，“你先回房间去吧，这里是大人们聊天的地方。”
谭枫懂得察言观色，知道现在的局面不适合他再呆在这了，接过薯条，一溜烟跑回了房间。紧接着，舅舅借口要去抽支烟，舅妈借口去做午饭，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，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周问和母亲两个人对坐着。
“……妈。”自从上次母亲看到周问的艺术节奖状，狠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之后，周问就有些心怀芥蒂，此时也不大愿意和母亲说话了。
“你舅舅已经把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告诉我了。”母亲淡淡地笑笑，“考得还不错，下个学期继续保持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周问轻轻点头。
气氛又安静了下来。周问深吸一口气，有一些话堵在她的胸口，让她这段时间一直不能释怀。她组织了一下语言，努力让自己小心翼翼地开口：
“妈，我听枫枫说，你要把我放在这儿直到高考结束，是真的吗？”
母亲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。周问心里一沉，她知道，这些情报大概都是真的了。她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坐着，默默地等待母亲的答案。
时间过得很漫长，就在她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，母亲说话了：
“文文，你要体谅妈妈。妈妈工作忙，实在没办法把你带在身边。而且，生活在舅舅舅妈家，你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吗？”
真的挺好的吗？周问不敢苟同。
“可是……”那该怎么解释当初那场让她坠入梦魇的大病呢？她寄人篱下内心的紧张和委屈，就因为“要体谅妈妈”就全都消散不见了吗？
她觉得，如果再不回到属于自己的家里，像之前那样的事，或许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。她必须为自己争取。
“妈，你接我走吧。”她鼓起勇气，直视着母亲的眼睛，“你去工作也没关系，我已经快十七岁了，上学放学我都可以自己一个人，做一点简单的饭也没问题。你接我回去，我就不会……”
她说到这儿，停住了。不会什么？不会再出现“之前那种情况”？她实在是说不出口。好在，不需要她说，母亲也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。但是，母亲的眉毛蹙了起来，看上去犹豫不决。
周问屏息凝神，期待着答案。
“……对不起，文文。”
母亲最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。周问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。她知道母亲不会再带她回家了。她觉得母亲这个人很矛盾，会为了她的衣食无忧而拼命赚钱，却不愿意让她回家住上几天。
这样的母亲，她不知道究竟算是爱她还是不爱她。
她没有再说话。在母亲复杂的眼神下默默地走进房间，锁上了房门。